成見 | 姚振華和他失去的财富帝國

觀點網 姚振華又“被失蹤”了。

11月10日，一份深圳市羅湖區法院的《查證結果通知書》在網上流傳，事涉寶能及其實控人姚振華。

該通知書寫道：“因被執行人目前下落不明，本院無法有效通知被執行人到院接受調查，對被執行人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确定的義務且違反财産報告制度之行為，本院拟決定對其實施拘留。”

此外，“經向銀行、國土、工商、證券、車管等相關部門調查，未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供處分的财産。”

消息很快被寶能相關人士否認，透露姚振華這兩天仍在正常工作、接待客戶。

當天下午，深圳市羅湖區人民法院發布公告稱：“近日，我院出具的關于深圳市寶能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勞動争議執行案《查證結果通知書》表述有誤，已予以糾正，並向當事人致歉”。

法院的道歉，讓姚振華拾回了此時為數不多的體面，而他本人連同寶能繫風雨飄雨的财富帝國，也再一次引發關注。

資本巨鳄

時間回到8月3日，寶能集團當晚發布聲明，譴責7月31日暴力襲擊事件，並表示已采取相應法律行動——該事件是姚振華最近一次活躍在公衆視野。

在深圳寶能中心門口，姚振華是坐着邁巴赫而挨打的第一個人。

流出的現場視頻中，姚振華座駕被欠薪員工貼滿“還我工資”字條，他本人也在圍堵推搡中倒地，並被打掉眼鏡，随後是一些叫人聽不懂的話——“你們這是犯法！”“你欠債兩年不犯法？”

每次引發熱議後，姚振華的過往言論都會被翻出來例如他在2017年說過“我是一個知識分子，幹的都是踏踏實實的事”。

姚振華的确是知識分子出身，1988年，18歲的他考入華南理工，就讀工業工程管理專業，並在大二下學期開始輔修食品工程。

四年後，比其他同學多修30多門課的姚振華以雙學位畢業，正是那一年，國家為了解決肉菜市場商品短缺，副食品供應偏緊的問題，大力推出“菜籃子工程”。

當時，鄧小平南巡的步伐剛剛離開深圳，學以致用的姚振華來到深圳布吉農批市場開始了他的蔬菜生意，據傳還炸過油條。

1995年，他和弟弟姚建輝組建新保康淨菜超級市場，1997年，深圳市新保康蔬菜實業有限公司正式成立，通過自建農産品基地，形成從田頭到餐桌的全産業鍊閉環生産，甚至把蔬菜出口到東南亞，獲得政府頒發的“菜籃子工程創新獎”。

到1998年，姚振華僅在深圳就鋪設了15家蔬菜連鎖超市，形成一定資本積累後，在福田區獲得了一塊土地，開發了中港城商業房項目，開始投身地産，並在2000年成立深圳寶能投資集團有限公司，開啟了“寶能繫”資本傳奇。

寶能繫的第一次出手，是在2002年通過公開拍賣購買了深業物流集團25%的股份，次年股份擴大至46.52%，姚振華出任深業物流總經理。

入股深業物流讓寶能對資本收購食髓知味，但自此之後的多次收購中，寶能通常不是一個被歡迎的角色，更多被視作“門外的野蠻人”。

2010年6月，姚振華的“寶能繫”通過旗艦平台钜盛華和銀通投資開始在二級市場對深振業發起股權收購行動，然而被深振業第一大股東深圳市國資委察覺後，經過三年多的舉牌競争，“寶能繫”只獲得深振業3個董事席位，“最終在2014年撤離。

2012年2月，姚振華成立了钜盛華控股的前海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注冊資本8.5億元，自此進入金融領域，前海人壽僅三年保費收入就突破300億元，2015年，姚振華帶領前海人壽大手買進南玻A股份，年底成為第一大股東。

自此，寶能在資本市場上入股過多家上市公司，包括寶誠股份、深振業、華僑城、中炬高新、韶能股份、明星電力、中國金洋、南京百貨、南玻集團、合肥百貨等。

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寶萬之争”，這場耗時兩年的博弈，華潤、寶能、安邦、恒大、深鐵等各路資本輪番上場，最終以深鐵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寶能清倉告終。

此外，前海人壽在2017年2月被曝出存在編制提供虛假材料、違規運用保險資金等問題，保監會撤銷姚振華前海人壽任職資格，禁入保險業10年。

失去對險資的直接掌控後，姚振華在收購擴張上有所收斂，當狂飙停止，寶能繫金融帝國的内部矛盾也開始激化。

帝國坍塌

近年來，寶能繫已多次被旗下入股公司逐出董事會。

去年8月3日，由钜盛華等方面提名的原董事、首席執行官王健，被南玻A股東、董事會大會罷免。今年7月24日，中炬高新罷免何華、黃炜、曹建軍和周豔梅四位寶能繫董事。

10月30日，寶能入股的另一家公司韶能股份披露，寶能繫股東所持股票将于12月被司法拍賣，這已是寶能繫所持韶能股份股權的第三次法拍。有投資人士認為，寶能繫退出韶能股份也只是時間問題。

除了逐漸失控的入股公司，寶能繫地産主業以及寶能汽車也官司纏身。

今年6月30日，深圳市龍華區人民法院凍結寶能地産所持旗下多家公司股權11筆，涉及總金額116.67億元，凍結期限均為2023年6月3日至2026年6月29日。

其中涉及寶能地産全資子公司10家，1家控股子公司，寶能地産所持股權全部被凍結。

另外，今年7月24日，寶能汽車零部件有限公司、深圳寶臻模具有限公司各新增一則股權凍結信息，被執行人為寶能汽車集團有限公司，凍結股權數額分别為50億人民币、5億人民币，凍結期限均為自2023年7月11日至2026年7月10日，執行法院也是深圳市龍華區人民法院。

這僅是今年寶能繫多次股權凍結中的一部分，企查查顯示，僅深圳市寶能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目前持有股權被凍結金額就有4.54億元；終本案件未履行金額高達100.82億元，其中終本日期從今年開始的就有53宗案件。

姚振華本人作為被執行人，涉及33宗案件，涉案金額365.14億元，因159宗案件被列為限制高消費，涉案金額84.08億元，另有3宗終本案件未履行金額53.13億元。

限制高消費，對姚振華而言或許是諸多困境中最輕松的一層，畢竟他也曾被人拍到坐在街邊小店的塑料凳子上，吃着18塊錢一碗的潮汕豬雜湯粉。

真正的難題，在于債權人、供應商、參股公司、員工等多方壓力。

因未依法及時足額支付305名員工2022年3月-2023年4月工資、以及未依法及時足額支付414名員工2021年8月至2022年2月份工資，寶能集團被深圳市羅湖區人力資源局接連處罰——雖然罰金加起來只有10萬元。

據此前流傳的寶能集團欠薪情況表顯示，從2021年6月至2023年4月，寶能整個體繫16個闆塊欠薪超過13億元。其中汽車闆塊是欠薪重災區，寶能汽車累計欠薪6.47億元，觀致汽車累計欠薪1.3億元。

在造血能力上，工信部官網此前發布的2022年度中國乘用車企業平均燃料消耗量與新能源汽車積分情況公告顯示，寶能汽車2022年乘用車産量僅為634輛。

姚振華曾公開表示，在造車業務上已累計投入530億元。從目前來看，回報甚微。

至于地産業務更是深陷泥潭，鄭州、合肥、沈陽等地項目頻頻傳出爛尾。不過根據寶能城發公衆号，今年10月份哈爾濱寶能城800戶業主迎來交付，並提到“濟南、韶關、騰沖、無錫、紹興等多地項目建設提速”。

此外，位于上海徐匯濱江的紅盤寶能公館1288在今年年初加推了三期房源，雖然前期項目延期，但仍開盤售罄，46套房源收獲約90組認購，認購率196%。

至少，寶能繫的地産主業尚未完全停滞。

目前仍在寶能繫掌控之下，同時具備造血能力的上市公司還有寶新能源。

三季報顯示，報告期内寶新能源營業收入77億元，同比增加10.78%，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6.45億元，同比增加239.12%。

8月7日晚上，萬科創始人王石在微博上發布一段視頻，力挺昔日的對手姚振華，並直言為社會上的看客心态感到悲哀：“企業家本身要反思，到了這一步應該怎麼處理、怎麼直面。姚先生至少沒有因此事躺平，企業的事情還是在積極地處理，我覺得這個信息是值得來鼓勵的。”

除了企業家之間的惺惺相惜，坊間也有中小投資者表示，市場一定程度上需要姚振華這樣的野蠻人，一方面迫使上市公司做好市值管理，另一方面也倒逼監管層修補制度漏洞。

姚振華的闊面重頤，常被外界以相面之術解釋其資本運作風格，然江湖之所以能翻騰造浪，往往是因為賴以生存的草莽時代。

成見 | 置身于龐雜喧鬧的外部世界，多數情況下我們並不是先理解後定義，而是先定義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