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與安聯投資湯繼成對話：2024年重點穩定房地産行業

編者按：2023年，是中國經濟在三年疫情後的第一年，身處諸多外部環境和内部發展的壓力，但經歷艱難，我們更應堅定信心。

在谷底，走向上的路。觀點新媒體繼續策劃和推出年度繫列報道——“谷底一年”，以求全面與深刻聚焦在困難時期里，優秀企業群體的堅強與堅韌，它們遭遇坎坷，心向美好。

與此同時，我們亦将繼續對話一批具有全球視野和豐富學識的經濟學者與行業領袖，從他們的角度，解讀中國經濟與行業未來發展。

觀點網 中國2023年國内生産總值（GDP）同比增長5.2%，略高于目標5%。但外圍環境風高浪急，加上房地産市場的問題仍未解決，始終為2024年帶來憂慮。

安聯投資亞太區高級經濟師湯繼成指，如果房地産行業繼續萎縮，仍然會拖累經濟環境和需求，政府應重點穩定房地産行業，支持具前景的工業和服務業發展，以推動中國經濟轉型。

過去的2023年，中國經濟踏上復常的重要一步。市場憧景會出現快速反彈，但在外憂内患夾擊下，復蘇步伐比預期中溫和。

來到2024年，不少投行均對今年經濟展望較為保守樂觀，當中不乏房地産市場疲軟的原因。

湯繼成也認為，2024年中國房地産行業仍将處于“調整階段”，這意味與2023年同期相比，大部分主要指標，如土地銷售、住房銷售、新開工項目、項目竣工等，将維持收縮趨勢，進而拖累整體增長動力和經濟環境。

房地産行業疲弱将抵消綠色能源、數碼經濟以及擴張性财政政策推動的大規模基礎設施投資等行業的正增長。

“我同意市場觀點，即中國增長動力相比以前有所放緩，但背後主因之一是‘去房地産化’的經濟轉型，並非因為經濟結構性競争力不可逆轉的下跌。”

過去一年，房地産出現了供求關繫發生重大變化的新形勢。房地産行業投資信心仍未改善，商品房市場表現不及2022年。全國房地産開發投資約11.09萬億元，同比下降9.6%；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約11.17億平方米，同比下降8.5%，創2012年以來新低；全國商品房銷售額約11.66萬億元，同比下降6.5%，銷售額創2016年以來新低。

湯繼成又指，房地産行業仍然是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風險，不僅抑制房地産投資的增長，也減少地方政府土地銷售收入、削弱經濟中的财富效應，並拖累鋼鐵、水泥、家居用品、房地産服務等許多其他工業和服務業的需求。

在舒緩房地産市場的問題方面，他認為，房屋完工對于維持購房者在一級市場購買房屋的信心至關重要，亦對于為現金短缺的房地産開發商提供流動性尤為重要。故推進保障性住房和城中村改造有助于更多樣化使用現有住房存量，並增加新開工住宅。而抵押補充貸款的落實，表明政府決心保障房屋發展項目完工並促進新住宅建設，這是穩定房地産行業的重要基石。

近年一直有聲音将中國這幾年的情況與90年代的日本比較，但湯繼成直言，即使上世紀90年代初的日本和現在的中國有許多相似之處，但兩者之間存在重大差異，因此無法進行直接比較。

最大的分别就是中國房地産泡沫並沒有如當年的日本一樣破裂，而是受到遏制。在中國，因為政府對房地産銷售和融資管道設置限制，導致高杠杆的房地産開發商陷入流動性問題要面對破産風險。由于高危房地産開發商的任何破産和清算都受到密切監察和行政控制，因此土地和房地産價格並未大規模崩潰。

他續稱，第二個關鍵差異是泡沫破裂前日本和中國銀行體繫的應變能力。日本銀行對90年代發生的企業貸款違約激增毫無準備，只對房地産貸款計提了最低限度的貸款損失準備金，而承受損失的股本緩沖也相對薄弱。

相比之下，在政府指導下，中國的銀行長期以來一直密切管理對房地産開發商的風險敞口，並擁有更高的貸款損失準備金和股本基礎，以抵禦潛在的信貸損失。因此，中國亦不會在未來幾十年像日本般陷入經濟低迷。

他指，未來幾年中國經濟仍将維持溫和增長，需要政府的擴張性财政和貨币政策刺激來支持，直到房地産行業能夠達到“較低”的供求平衡點，並在整體經濟占比下降。

湯氏補充，相信政府可能會将今年官方增長目標設定在“5%左右”的較高水平，以防止經濟增長急速放緩。但随着2024年全球經濟增長可能進一步放緩，中國房地産行業繼續萎縮，認為這個目標将面臨挑戰，但並非不可能。

據統計，當前國内金融機構普遍預測2024年中國經濟增速是5%左右，境外金融機構包括IMF、OECD，以及高盛等投行的預測普遍在5%以下，4.5%-4.8%左右。

湯繼成認為，中國政府将很快實施新一輪政策利率和存款準備金率下調以進一步緩解中國貨币市場狀況，而同時政府也可能增加借貸，當中更多由中央政府承擔，以支持基礎設施投資進一步增長。同時，市場預期美聯儲将在2024年下調美國政策利率，這将有助于縮小中美利差，並容許中國政府在不影響貨币穩定性下實施寬松政策。

1月24日，中國人民銀行決定，自2024年2月5日起，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不含已執行5%存款準備金率的金融機構），本次下調後，金融機構加權平均存款準備金率約為7.0%；自2024年1月25日起，分别下調支農再貸款、支小再貸款和再貼現利率各0.25個百分點。

另外，湯繼成不認為政府會推出大規模刺激消費的措施，因為這並不能解決住戶增加存款的根本問題。反而只要當住戶認為經濟疲弱的最壞時期已經過去時，便自然會恢復投資和消費。

市場應重點關注綠色能源、數碼産業等新興經濟增長動力，這些領域正在快速增長，並很可能成為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新支柱。

以下為觀點新媒體對安聯投資亞太區高級經濟師湯繼成先生的訪問實錄節選：

觀點新媒體：可否分析一下2024年中國經濟的走向？

湯繼成：步入2024年，我認為中國房地産行業仍将處于“調整階段”，這意味與去年同期相比，大部分主要指標，如土地銷售、住房銷售、新開工項目、項目竣工等，将維持收縮趨勢，進而拖累整體增長動力和經濟環境。

房地産行業疲弱将抵消綠色能源、數碼經濟以及擴張性财政政策推動的大規模基礎設施投資等行業的正增長。

我同意市場觀點，即中國增長動力相比以前有所放緩，但背後主因之一是政府決定在2020年初開始進行“去房地産化”的經濟轉型，而並非因為經濟結構性競争力不可逆轉的下跌。

我認為，未來幾年中國經濟仍将維持溫和增長，需要政府的擴張性财政和貨币政策刺激來支持，直到房地産行業能夠達到“較低”的供求平衡點，並在整體經濟占比下降。

市場應重點關注綠色能源、數碼産業等新興經濟增長動力，這些領域正在快速增長，並很可能成為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新支柱。

觀點新媒體：面對後疫情時代全球經濟的新趨勢、新變化、新挑戰，中國該如何應對？

湯繼成：從新冠疫情中，可見一些主要發達市場經濟體可利用在全球金融市場的固有優勢地位，以進行廉價借貸、将财政負擔貨币化，以及向公衆派發現金來支持經濟活動。

這種行為導致發達市場在成本推動和需求拉動下，面臨龐大通脹壓力，其不良影響通過各種貿易和投資管道蔓延至世界其他地區。

可幸的是，中國政府沒有采取類似策略，而是在疫情中維持謹慎的财政和貨币政策，這就是中國通脹壓力並未失控的原因。

相反，中國經濟的“去房地産”轉型嚴重削弱國内需求，導致通縮和價格壓力減弱。展望未來，我認為中國政府将提供必要支援以穩定房地産行業，适度放松财政和貨币狀況，同時通過中央或地方政府提供必要的财政支援，以促進基礎設施投資，從而在未來幾年維持可接受的增長速度。

此外，中國政府還将推出更多對高科技、綠色能源、先進制造、人工智能等關鍵戰略領域的财政和政策支援，以提高中國經濟的整體生産力。

觀點新媒體：中國2024年經濟的風險主要來自哪些方面？内房是否仍然是最大的負面因素？

湯繼成：房地産行業仍然是中國經濟面臨的最大風險。

房地産業持續萎縮不僅抑制中國房地産投資的增長，也減少地方政府的土地銷售收入、削弱經濟中的财富效應，並拖累鋼鐵、水泥、家居用品、房地産服務等許多其他工業和服務業的需求。

政府因此正試圖穩定房地産行業，将房地産投資、需求和價格引導至一個“較低”的平衡點，並減少經濟對該行業的依賴。

但只要房地産行業繼續萎縮，該行業便仍然會拖累經濟環境和需求，並需要政府對其他行業的增長支援政策來抵消相關負面影響。

觀點新媒體：傳政府考慮允許向内房提供無抵押貸款，如果措施落實，特别是向困境民營房企提供更多此類貸款，對于内房及内銀有什麼影響？

湯繼成：我不認為政府會對困境民營房企直接提供無抵押貸款。反而，中國人民銀行會向政策性銀行提供抵押補充貸款（PSL），以協助房地産開發商完成房地産發展項目，兌現對購房者的預售承諾，並為保障性住房和城中村改造提供資金。

我認為房屋完工對于維持購房者在一級市場購買房屋的信心至關重要，亦對于為現金短缺的房地産開發商提供流動性尤為重要。

推進保障性住房和城中村改造也有助更多樣化使用現有住房存量，並增加新開工住宅。

總而言之，我認為抵押補充貸款的落實，表明政府決心保障房屋發展項目完工並促進新住宅建設，這是穩定房地産行業的重要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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