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光:從08年全球金融危機,反思當前疫情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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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5 21:39

  • 盡管當前疫情沖擊下的經濟比2008年金融危機短期來看要嚴重,但不意味着全球已經或即将陷入曠日持久的金融危機,重回全球大蕭條更是言過其實。

    沈建光 今年最大的黑天鵝事件當屬新冠疫情爆發,全球大範圍落實隔離政策進行防疫,疫情嚴重的國家,企業生産活動基本停滞,服務業消費降至冰點。受這樣一場不期而至的外部沖擊影響,全球經濟一個季度内便從增長轉為深度衰退,金融市場也一度被恐慌情緒籠罩,見證了無數個歷史之最,即首個美股10天四次熔斷,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最低觸及0.4%,創150年新低,甚至通常具有避險屬性的黃金也一度因為流動性緊缺而遭到抛售。

    短期内疫情引發的經濟衰退程度遠超出一場大規模自然災害的沖擊,而考慮到疫情在歐美國家仍然處于上升趨勢、疫苗從研發到應用也需要時間,可以預期,全球經濟負增長将持續一段時間。這種背景下,市場上圍繞全球經濟是否會陷入“大蕭條”或者“大衰退”的讨論此起彼伏。不少觀點認為,此次疫情沖擊之大史無前例,世界正面臨着類似1930年代全球經濟蕭條的情形,沖擊将是2008年金融危機沖擊的數倍。

    情況果然如此悲觀嗎?當前的市場争議讓筆者回憶起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的場景。當時筆者在中金公司研究海外宏觀,突如其來的雷曼倒閉事件,引發金融機構連鎖反應,金融市場融資功能瞬間失靈,美國信貸市場貸款利率飙升,流動性的凍結最終造成整個金融體繫迅速去杠杆,加劇了企業破産風險和衰退風險。

    彼時國内政策層高度關注海外金融危機對中國的影響與應對之策,筆者作為當時國内為數不多從事海外宏觀研究的經濟學家,常受邀進行各種讨論。記得當時國内輿論也非常悲觀,如下觀點非常盛行,即美國要開啟量化放松,美元會持續走跌,應該大量抛美元資産,減持美國國債;美聯儲超常規貨币政策勢必會引發全球通脹,防通脹是政策重點;金融危機波及全球,全球經濟将再一次陷入全球大蕭條等。

    08年金融危機之時市場擔憂與當下可謂如出一轍。那麼,事後來看,情況又是如何演變的呢?我們看到,雖然美國開啟量化放松,但08年反而是美元最低點的時候,筆者當時出版研究報告也旗幟鮮明的提示市場應警惕美元的大反轉;很欣慰的看到,後期中國並未向此前輿論廣泛呼籲的那樣大量抛售美國國債,否則無疑會損失嚴重;全球經濟低迷、需求端的不利影響,決定了價格短期内難以出現大幅上漲,因而通脹不是危機時政策的主要考慮,相反,防通縮更加重要;此外,盡管金融危機蔓延至全球,但這場危機也持續不到兩年,跟上個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終究難以匹及。

    從這個角度來說,危機來臨之時,由于情況經常瞬息萬變,認識危機傳導機制需要一個過程,市場非常容易出現擔心過度,或者輕視問題這兩種極端的思潮。那麼,對比當前,對08年金融危機的反思又有哪些可以借鑒之處呢?

    首先應該明确的是,本次危機的性質是由疫情引發的經濟衰退,暫時還未出現如08年一樣,危機傳導到金融機構,導致部分繫統重要性金融機構倒閉、進而沖擊金融體繫的局面。當前各國應對疫情危機,也都第一時間出台了危機管理的政策舉措,特别是美聯儲沒有重復2008年金融危機之時的瞻前顧後,在疫情蔓延時,果斷降息至零利率、重啟量化寬松,並承諾無限量QE;危機應對政策數日之内出台、更加及時,力度更大,對于緩解流動性風險很有效果。

    同時,财政政策方面,美國在極短的時間内出台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經濟刺激大禮包,2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法案含對企業、個人、醫療體繫和地方政府的全方位财政支持和救助,對實體經濟起到更為明顯的托底作用,有助于防範由于疫情造成的非金融企業财務危機,居民部門由于失業上升、收入下降導致償債能力降低,以及危機向金融機構傳導。

    而相比于2008年金融危機,當前美國房地産市場和金融機構也相對穩健。金融危機之前,美國房地産市場經歷了零首付下的快速加杠杆,聚集了較大風險。與此同時,當時以房貸為底層資産,通過層層切割打包、證券化制作成的金融衍生品,也使得金融繫統非常脆弱。而金融危機之後,美國多年來總結危機教訓,實行宏觀審慎政策,當前重要金融機構如大型商業銀行的資産負債表事實上要比2008年穩健得多。

    所以,在筆者看來,盡管當前疫情沖擊下的經濟比2008年金融危機短期來看要嚴重,但不意味着全球已經或即将陷入曠日持久的金融危機,重回全球大蕭條更是言過其實。

    正如筆者在文章《重回“大蕭條” 警示還是誤導?》一文中提到的,當前全球經濟與大蕭條期間在貨币制度環境、宏觀政策理念、全球貿易情況、銀行體繫健康程度、以及社會保障體繫等方面都迥然有别,如當時金本位制其實限制了貨币政策放松,美國面臨嚴重並且長期的通貨緊縮;全球上演着全面的貿易戰,國際貿易體繫坍塌;大蕭條期間,逆周期調節的宏觀政策治理框架、金融安全網、社會安全網都未建立。而經歷過近百年的宏觀經濟理論與實踐總結,當前的政策應對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綜上,筆者認為,目前疫情沖擊是否會蔓延至金融領域,引發新一輪金融危機尚待觀察,疫情持續的時間、纾困政策是否到位是關鍵。從這個角度來說,應對危機,當前的首要任務仍是各國通力協作、加強疫情的防範與控制。通過采取有效隔離和擴大檢測等措施,加大科研力量研制疫苗,将外部沖擊影響經濟的時間控 制到最短。同時,采取必要配套社會公共政策、财政貨币政策,避免危機向金融領域傳導。

    于中國而言,從08年金融危機的演變來看,危中亦有機。雖然08年金融危機也使得中國經濟增速明顯回落,但通過逆周期政策支持,負面影響很快得到控制,其後十余年,中國經濟彎道超車,出口從世界第三,一躍成為遙遙領先的第一,金融科技、數字化技術更是超前發展,做到全球引領。

    反觀當下,應對方法仍然是通過經濟托底幫助企業度過難關,避免大面積失業,發放消費券甚至是現金引導消費,加速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盡快恢復生産生活正常化,把經濟損失降到最低。最為重要的是,加大開放步伐不動搖,全面放開外資和民營企業準入限制,釋放要素尤其是農村土地市場改革、加快新型城鎮化建設等方面的改革紅利,借助改革的力量創造新的機遇。

    沈建光 京東數字科技首席經濟學家 觀點地産新媒體專欄作者

    撰文:沈建光    

    審校:勞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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