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與沈建光面對面：中國經濟復常與挑戰

編者按：2023年，是中國經濟在三年疫情後的第一年，身處諸多外部環境和内部發展的壓力，但經歷艱難，我們更應堅定信心。

在谷底，走向上的路。觀點新媒體繼續策劃和推出年度繫列報道——“谷底一年”，以求全面與深刻聚焦在困難時期里，優秀企業群體的堅強與堅韌，它們遭遇坎坷，心向美好。

與此同時，我們亦将繼續對話一批具有全球視野和豐富學識的經濟學者與行業領袖，從他們的角度，解讀中國經濟與行業未來發展。

觀點網 2023年，後疫情時代正式來臨，各國憧憬全球疫情逐漸平息令經濟全面復常。惟衆多不利因素影響下，終是未能如市場所願。

京東集團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認為，在緊縮貨币周期下，各國經濟增長緩慢而不均衡，導致全球經濟分化加速。中國經濟增長預期改善，但仍有挑戰。

中國第3季經濟成長速度快于預期，而且在政策推動下，10月以來一繫列基本數據表明，經濟情況持續向好。IMF更于11月份單獨上調了對中國經濟的預期，将2023年增速上調至5.4%，2024年上調至4.6%。

沈建光進一步表示，具體來看，11月出口雖然已經轉成正增長，但外需不确定性依然存在；消費復蘇動能放緩，内需依然較弱；投資上，房地産投資降幅擴大，下行趨勢仍未扭轉。他續指，中國投資，尤其是房地産、物價等指標仍在回落或處于低位，11月制造業PMI也依然處在收縮區間，即49.4%，内需不足等問題仍然存在。宏觀政策需進一步發力，鞏固疫後復蘇态勢、增強市場信心，以确保經濟持續穩定和可持續發展。

根據海關機構公布的數據顯示，11月份中國美元計價的出口額增長0.5％，結束5連跌趨勢，優于10月的下挫6.4％和分析師預期的下滑1.1％。進口額較去年同期小跌0.6％，低于市場預期的年增3.3％。

同時，沈建光認為，明年第一季中國經濟應該還有挑戰，出口有待觀察，消費有待改善，投資有待提升，“三駕馬車”都還在調整之中。而上半年整體情況需要視乎“兩會”及之後的政策，相信财政政策仍有加大力度的空間。

對于中國目前面對的挑戰，沈建光指，中國可以借鑒日本90年代泡沫經濟破滅時期的教訓，防止陷入資産負債表危機。

1988年的日本，“泡沫景氣”開始成為日本媒體用來形容當時日本經濟現象的一貫用語。日本的泡沫景氣，主要表現在不動産市場與股票市場的飙漲。

進入1991年之後，日本不動産價格開始下滑，泡沫景氣出現重大裂痕。而東京股票市場也在短短的34個月内，從歷史高點的38915點跌至1992年8月18日的14309點，下跌幅度超過60%。

當然中國的情況與當年日本不盡相同，而且沈建光相信，中國可以比日本做得更好，利用有效的政策避免太多的企業倒閉。

“資産負債表危機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資産價格大幅下跌，不要讓它跌到50%或更高，日本最高時跌了70%至80%。得到日本教訓之後，(中國)要在這一波周期調整中進行有效托底。”他如是說。

人民币匯率方面，2023年11月以來開啟快速升值11月29日，人民币對美元中間價繼續調升，報7.1031，創五個多月新高。而11月以來，人民币對美元中間價已大幅調升748個基點。尤其是下半月以來，開啟了單邊快速調升的走勢，上漲顯著。

沈建光對此指出，人民币匯率主要是看美元，明年美國降息的可能性很大，令美元匯率或出現貶值。加上人民币兌美元于2022年開始走弱，但實際上跟其他很多貨币比人民币還升值。而美元太強，對人民币會有不利影響，美元貶值則可以令人民币釋放壓力，屬于好事。

如果美國經濟軟着陸，對美元有支撐，降息不會太劇烈。如果硬着陸，美聯儲就會3月份開始降息，美元會貶值，對香港的房地産，對人民币甚至對香港的旅遊等都有好處。

以下為觀點新媒體對京東集團首席經濟學家沈建光先生訪問實錄節選：

觀點新媒體：對于中國今年宏觀經濟的總結是什麼？

沈建光：2023年，在緊縮的貨币周期下，各國經濟增長緩慢而不均衡，導致全球經濟的分化加速，2023年表現的尤其充分：美國經濟表現超預期，經濟“軟着陸”的可能性增加；日本迎來“失去的30年”的拐點，走出長期通縮的陰影；而德國深陷能源危機，歐元區延續低迷表現；中國的增長預期改善，但持續復蘇還面臨不少挑戰。

最近中國政策放松的步伐明顯加快，涵蓋了降息、降準、股票印花稅減半、解除房地産限購限貸、降低首付比例以及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等一繫列措施。

這些政策推動下，中國經濟在第三季度的表現超出了預期。IMF在10月展望報告里下調中國經濟增速之後，11月份單獨上調了對中國經濟的預期，将2023年的增速上調至5.4%，2024年上調至4.6%，這是全年預測中的最高值。

然而中國經濟仍然面臨一些挑戰，具體看，出口持續負增長，外需依然承壓；消費復蘇動能放緩，内需依然較弱；投資繼續下滑，房地産降幅擴大，仍未擺脫“價格跌-銷售弱-回款難-拿地下降-投資下滑”的循環，這表明房地産下行趨勢仍未扭轉。

總體來看，中國出口、投資（特别是房地産）、物價等指標仍在回落或處于低位，10月制造業PMI也重回收縮區間（49.5%），内需不足等問題仍然存在。宏觀政策需進一步發力，鞏固疫後復蘇态勢、增強市場信心，以确保經濟持續穩定和可持續發展。

觀點新媒體：您覺得下行周期會到哪個時候？

沈建光：現在在研究日本，怎麼樣防範日本的教訓，接下來很關鍵。

也有人讨論中國會不會陷入資産負債表危機，這個問題其實是很值得研究的。比如日本90年代泡沫很高的時候，有人就說要刺破泡沫，他們采取了極端的限制，就是貨币政策。

舉個例子，規定一年整個銀行體繫給房貸只能是多少，不能超過限額。所以當時日本突然之間房貸不能借了，後來房價開始下跌，政府也不管，覺得泡沫刺破挺好，結果沒想到從100塊跌到了20-30塊。

日本資産負債表危機的源頭就是房價下跌、資産縮水，然後要用負債壓負債，因為負債不會縮水，只有慢慢填補這個缺口。企業也不能宣布倒閉，美國的情況則是宣布倒閉從頭再來，3年之後就重新復蘇。

當時日本考慮的首先是政府利益，在房産上利益，最後才是買房子的利益，保護的是銀行資産。而銀行資産中國是國有的，日本不是這樣，日本人是因為要面子。

這跟日本文化有關繫，跟制度有關繫，好像宣布破産是一件大事，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企業也是，銀行不希望企業破産，因為破産就不還債了，不還債就變成壞賬，所以希望通過慢慢還債，等經濟恢復。

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壞處就是會不斷扼殺經濟增長的動力。好的地方，比如90年代末日本地産開發商森大廈快要倒閉了，倒掉的話，一大片地方都要破産，房價又繼續下跌，後來活過來了，活過來之後，現在東京最核心物業都是他們的。

而中國如果面臨這麼多企業倒閉，可能承受不起。

我們可以比日本做得更好，資産負債表危機最核心的問題就是資産價格大幅下跌，不要讓它跌到50%-60%或更高，日本最高的時候跌了百分之七十至八十。

得到日本教訓之後，我們需要在這一波周期調整中進行有效托底。

觀點新媒體：對中國明年經濟的看法如何？

沈建光：明年第一季度應該還有挑戰，出口有待觀察，消費有待改善，投資有待提升，“三駕馬車”都還在調整之中。

觀點新媒體：對人民币走勢如何看？

沈建光：匯率主要看美元，明年美國降息的可能性很大。

去年人民币對美元貶值了一些，但實際上跟其他很多貨币比，人民币還升值了。美元太強，對人民币是很不利的，但美元貶值對人民币釋放壓力是最好的。

如果美國經濟接下來下行加速，預計美聯儲最早3月份開始降息。本來預計6月份開始，也有可能二季度四五月，而且美國衰退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

觀點新媒體：明年環球經濟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沈建光：2024年全球經濟最大的問題，是美國硬着陸還是軟着陸。

如果軟着陸，對美元是有支撐的，所以降息不會太劇烈。如果硬着陸，美聯儲就會3月份開始降息，美元會貶值，對香港的房地産，對人民币甚至對香港的旅遊等都有好處。

美國經濟表面上很強，但是實際上問題也在那里。現在通脹率壓下了一些，但是價格已經上去，以前發錢太多太快的後遺症出來了。關鍵是買房的人也沒有了，因為現在買房就是七點幾的利息。

現在美國房地産新房成交是冰點，二手房成交也是冰點。因為過去買的房子利息是固定的，如果賣掉重新再買，就是七點多的利息，所以沒法買賣。

觀點新媒體：上半年能不能看到回暖的可能？

沈建光：我覺得要看“兩會”及之後的政策。跟西方國家比，我們這幾年财政政策力度要小得多。

觀點新媒體：對于香港國際金融中心遺址的說法怎麼理解？

沈建光：還有人說是廢墟，這些說法是完全錯誤的。香港不僅要鞏固和提升國際金融中心地位，還在努力建設國際科創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