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做的是預判未來,這里面隐含着我們的經濟和金融發展主要的變量,要搞明白未來要怎麼樣演進。”
本文為邵宇博士在2024博鰲資本大會上發表的主旨演講。
邵宇(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特聘高級研究員):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早上好!我是邵宇。非常高興能有這樣的機會再次來到博鰲跟大家分享我們最新的觀點。本場論壇是資本分會場,我想談談金融,特别是現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發展階段,金融跟地産、經濟之間有機的聯繫。
其實我就想講一張圖,這張圖包含了我們對整個金融、經濟,包括大家比較關心的ESG、直接融資、間接融資,乃至金融五篇大文章的總括。因為我是經濟學家,是站在宏觀的視角看的,其實理解經濟和金融並不復雜,首先你要知道我們現在位于哪個位置,我們位于最右邊這根豎線的位置,在2024年到2025年這樣一個非常關鍵的時間節點。
當然我們要做的是預判未來,這里面隐含着我們的經濟和金融發展主要的變量,要搞明白未來要怎麼樣演進。
所有經濟體有兩個基本的約束和支撐,第一個支撐是最下面的象限,就是總人口,也就是我們經常提到的人口紅利。大家都知道在2022年中國的總人口已經達到了峰值,我們叫做“人達峰”,也就是我們這個種族最高峰就是14.1億人。一旦過了這個高點,那根虛線就是對未來的預判,根據聯合國人口研究機構的分析,按照現在的生育率,到本世紀末中國的人口會只剩下6.5億到7億人,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當然這也意味着我們的養老、銀發經濟将成為大家非常關注的主題。根據中國社科院的測算,按照現在的老齡化以及現在退休的進程,大概在2035年左右,所有的養老金都會全部用完。
大家知道金融的篇章里面有養老金融和普惠金融,相信在座各位的養老都沒有問題,但是我們提的是整個國家的養老金在2035年會全部用完,那怎麼辦?當然其中一個方案就是延遲退休,今年的三中全會里面也明确讨論了這個問題,延遲退休會延緩養老金最後用盡的時間,但是也意味着我們的銀發經濟将成為未來金融支持和服務的一個特别重要的方向。
第一象限里面紅色這根線是碳排放,碳排放意味着經濟活動的強度,在現有的能源結構這樣一個緩慢的變化中,我們預測在2030年到2035年之間碳達峰。根據聯合國的預測,最上面那根紅色的藍色部分,是對中國碳排放的預判,它會逐漸下降,到2060年實現碳中和。
大家可能沒意識到什麼叫碳達峰,大家可能認為我們開新能源車就能實現碳達峰,沒有那麼簡單,根據發達經濟體的歷程,基本上它的城市化率突破80%,工業化制造業占比突破30%就會達峰,也就是一個國家核心的城市化以及工業化部分即将來到它的高潮。
相信你去很多地方出差,你還會看到很多的基礎設施建設,但是你可以設想再過10年左右,現在的城市化率是66%,一年增長1%,到2030年左右就會達到80%左右,之後就不會有什麼太高的城市化進展,我們的基礎設施将達到它的峰值。
人口在2022年人達峰,到2035年碳達峰,給我們做轉型調整的時間窗口並不多。要站在這個角度看經濟的變化和金融的調整,才能得到更加科學的結論。
再看第三象限的經濟增長和金融之間的關繫,紅色這根線就是M2,我們在座有很多金融從業者,你們就是它的代言人,你放的每一筆貸款,你做的每個項目,批的每個IPO的股權,代表的就是紅色的線,它是廣義的流動性。藍色的線就是實體經濟,就是我們的土地、勞動力、人口、技術、創新。
大家明白金融和實體之間的關繫,就像水和面的關繫,如果你自己和面,一般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宏觀來看兩者應該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關繫,但是看這個圖很明顯,我們的宏觀投放每年都會要超過我們的實體的增長。
這麼多年這樣一個過高的貨币增長,形成了目前的困境,也就是我們的流動性總量已經來到了接近303萬億的規模,這是我們所有印出來的鈔票。
中國的流動性多不多?我覺得也不算多,最近我去非洲做了一個遊學,去了一趟津巴布韋,我覺得不多,他們三張鈔票就有300萬億了。大家可能不知道津巴布韋的鈔票面值一張是100萬億。我們的M2相當于美國+日本+歐洲的M2,而我們的經濟總量相當于美國的70%不到。這樣一個巨大的存量的流動性,它自然就會形成金融和實體之間錯位的表現。
當然最新的數據,上個月的M2已經回撤到5%、6%,是30年的歷史新低。
那根紅色的線在1989到1990年的時候,他一年的增長高達23%,我們的印鈔機有點印不動了,M1已經負增長3個月了,也就是老百姓不大願意去花錢。當然你可以設想,在2016年,我們一年要賣出18億平方米的房子,當時我也提醒你,那一年我們出生了1800萬個新生兒。
去年出生了900萬個新生兒,死亡了1100萬人,也就是淨減少了200萬人,這個趨勢會延續,每年我們的人口會淨減少200萬。你現在一年賣8億到9億平方的房子,很多的銀行經理、行長都沒有了,不需要那麼多流動性,自然也不需要那麼多代言人坐在這里聊天,這就是我們所經歷的變化。
當然,成人的世界肯定不簡單,我們再看金融的兩個投資的方向,也就是第二象限。第二象限代表中國老百姓所擁有的兩個可投資的資産,一個是波動非常劇烈的那根藍色的線,它是上證綜合指數。
說起來也非常遺憾,我入行的時候就開始保衛3000點,我現在退休了,開始保衛2900點了,我感覺我的整個職業生涯就是保衛戰。當然接下來能不能保衛成功,就靠各位年輕人。我們希望它能反轉。
你現在要預判就是要把它畫上去。另外一根是紅色的線,它是房地産,過去30年你買房子是對的,你還可以加杠杆,但是在2021年已經來到峰值,現在離那個峰值下降了30%。當然這根紅色的線集中了居民财富的70%,這根藍色的線只集中了居民财富的10%。
未來這幾根線要大家自己畫,經濟增增長是多少?它是V形還是L形的?可能了LV形的。貨币供應能不能再放一次水?我們希望放水,但是這是你的想法。但是對決策者來說,我是不是只把鈔票印下去就行了,還是要完成一個轉型,也就是從紅色的線和藍色的線對比找到未來的出路,這才是金融人要讨論的一個命題,你讨論什麼印鈔、放水都沒有意義,那只是過去的幻覺而已。
現在的情況比較復雜,我也非常同意陳啟宗他們講的内容,一方面你要完成共同富裕,一方面你也要完成大國競争,所有的區域的指征都必須跟着它來跳動。
大家也覺得政策需要有更大的力度去維持一定的溫度,當然今年大家都已經感受到了,三中全會為中國經濟進一步發展奠定了改革的框架。10年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時候,我們研究了它有336項改革,我還專門出了一本書。今年在復雜的調整下,我們必須做出一些新的選擇,這些選擇就特别涉及到金融。
我們這次主要讨論金融可以做什麼,我相信大家也都對去年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有一些切身的感受。這里就特别提出來剛才主持人也提到的一個關鍵的命題,也就是五篇大文章,請大家注意:
一是科技金融,你們做的有科技金融嗎?帶基礎設施的REITs可能有一點。
二是綠色金融,包括綠色信貸。
三是普惠金融,這是一個有張力的問題,因為很難做到既普又惠。本來我們覺得互聯網金融能夠做到一部分,後來發現也並不容易,特别是互聯網金融巨頭也一一離開了舞台的中央。
第四是養老金融,現在你買一個養老保險,大概2.5%到3%的收益,這個收益還是挺有壓力的,畢竟現在M2都有5%,只有3%的收益,實際上是跑不過印鈔的速度。
第五是數字金融,這一點大家都比較熟悉,就是用人工智能的方法,用新技術來提升金融服務的效率。這里頭沒有提到房地産金融,沒有提到平台金融,它提到的是科技金融,科技金融也就是在整個轉化過程中,我們需要把金融的資源,包括M2、IPO、REITs融入到這樣一個新的發展邏輯。
這個新的發展邏輯是什麼?其實也很簡單,最終需要落實到一些微觀的東西。我們買股票就是買國運,每一次經濟的波動,以及經濟的轉型和調整,甚至在全球化領導的過程中,只有偉大的企業獲得了足夠的資金,在未來的競争中脫穎而出,才意味着這個國家的轉型。
特别是未來10年,這樣一個特别關鍵的狹小的窗口你才能赢。我們看現在全球成功的企業,就代表國家發展的國運,美國有M7,都是科技類的公司為主。
我們國家的上市公司,排在前面的主要是銀行,而且主要是間接金融的銀行,還有資源類的公司,當然這里面有唯一的科技公司,就是醬香科技公司——茅台。但是你要知道,這個科技是挺好,但是它沒有辦法驅動我們的經濟轉型。
我是做宏觀的,只是開一個頭,告訴大家現在我們面臨這樣一個特定的時間段。
大家應該注意到,我還特别畫了兩根豎線,第一根是1984到1994年,我為什麼把這段列出來?去年有一部中國的電視連續劇很火,叫《繁花》,看起來很熱鬧,當然一般的觀衆看來這是一個男人和4個女人的感情糾葛。我是一個經濟學家,我看到的是在中國改革開放的第一個階段,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一切繁花似錦,它講的是貿易,講的是黃河路的餐飲,還講了指數從剛剛開始有股票漲到1000點,那僅僅只是開始。
其實中國金融的發展,包括我們的地産發展,它的高潮是1995年開始的,也就是後面這一段,我覺得可以再拍一季《繁花2》。大家知道《繁花1》結束的時候,寶總去哪里了?他是去浦東搞了一塊地,如果要拍第二季,他的原型應該是我們一位民營開發商的原型。
但是大概率這一季也結束了,現在是第三季了,各位坐在第三季的舞台上,祝你們演出精彩。
撰文:邵宇
審校:勞蓉蓉